荐读丨老兵永远不老——对莫辛纳甘步枪的怀念
▲莫辛纳甘步枪狙击型
莫辛纳甘步枪曾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。
上个世纪70年初，我们“观片史”上有里程碑地位的《列宁在10月》、《列宁在1918》两部电影，留在我脑海里的只有3个人、3件物：列宁、瓦西里、马特维耶夫；面包、牛奶、莫辛纳甘步枪。
2001年，从伟大的电影《决战中的较量》（又译《兵临城下》）里，莫辛纳甘步枪又来了。在裘德·洛的忧郁眼光与决艾德·哈里斯冷酷眼神的对决中，莫辛纳甘M1891/30步枪完胜毛瑟K98步枪。莫辛纳甘步枪又一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，我开始关注这支步枪。
▲莫辛纳甘狙击步枪和毛瑟K98步枪
2010年，当我亲手用一支1944年出厂的莫辛纳甘1891/30步枪、使用机械瞄具、5发53式7.62毫米重机枪弹在110米的距离上把4个广柑打成团团橙色粉末后，莫辛纳甘步枪对于我已不再是梦，而是传奇。
故事之一：
纠结的发明
按照轻武器发展史的划分，19世纪末出现的使用大威力无烟枪弹、弹仓供弹，手动枪栓、枪管较长、枪身较重、射程超过2000米、射击精度高、结构简单、故障率低的步枪，属于第一代现代步枪。
符合这些标准的有德国毛瑟、美国的斯普林菲尔德、英国的李氏、法国的勒伯尔等步枪。按俄国当时的科技水平和工业生产能力，是没有能力设计、生产出“现代步枪”的。但莫辛纳甘步枪不仅诞生了，而且毫不逊色地挤进“现代步枪”的阵营！
其实，从生产“现代步枪”的角度看，俄罗斯啥也不缺。钢铁，遍地是铁矿，随便挖点出来“小高炉”一炼，质量造枪是没问题的；制造枪身枪托最好的如胡桃木、橡木等等，在其它地方是相当的金贵，在俄罗斯“达瓦里希”们是拿来当柴火烧的！
最后是设计。诞生过普希金、托尔斯泰、莱蒙托夫的俄罗斯从来就不缺天才，果然，一个“理科男”——谢尔盖.伊万诺夫.莫辛上尉出现了！他1875年大学毕业后，服从组织分配到了图拉兵工厂，开始了他的枪械设计生涯。10年后，设计出了莫辛纳甘步枪。
需要说明的是，莫辛上尉设计的步枪其供弹结构不太合理，操作上磕磕巴巴的。所以最后定型的莫辛纳甘1891年式步枪采用了比利时轻武器设计师艾米尔·纳甘设计的稳定可靠、操作流畅的供弹机构，这就是“莫辛纳甘”步枪名称的缘由。但这并不影响莫辛纳甘1891步枪成为俄国历史上由本国人设计的“第一枪”的头彩和莫辛上尉作为“俄国轻武器设计的先驱”的江湖地位。
故事之二：
生产制造
M1891式步枪定型之后，一个新的问题又冒出来了：俄国所有的兵工厂都生产不出来这种新式步枪！这也难怪，从当时俄国兵工厂基本上处在生产单发、后装步枪的水平，只比生产火药枪稍好点。
但俄国人一点也不笨，他们立即委托法国夏特罗轻武器厂帮他们生产第一批莫辛纳甘步枪，并派出大批人员去虚心请教、参观观摩，同时加紧设备更新技术升级等等，很快俄国人就开始自己生产莫辛步枪，并且还从法国同行那里得到启发，对莫辛纳甘步枪又作了改进，生产出了莫辛纳甘1891/10式莫辛纳甘步枪。
这种“偷师学艺”的本事在大半个多世纪后，又被自己的学生——中国人运用得炉火纯青，此为后话。
到这个时候，莫辛纳甘步枪算是真正成型了。由于上述原因和俄罗斯民族、文化基因的渗透，莫辛纳甘步枪不可避免地呈现出粗糙简陋的外形和傻、大、粗的气质。但是它的结构简单可靠，坚固耐用，射程远、精度高，所有战、技术性能均达到同时代优秀步枪的水平！它的刺刀呈四棱形，而且长达50多厘米！相比较当时通行的剑型刺刀，显得更有杀气、也更有个性！
莫辛纳甘1891步枪最初有三种型号：步兵步枪、龙骑兵步枪和哥萨克步枪；步兵步枪就是标准型长步枪；后两种是配发给骑兵部队使用的骑枪（卡宾枪），其中龙骑兵步枪有刺刀，哥萨克步枪没刺刀，因为哥萨克骑兵的主要武器是马刀，如果马刀解决不了战斗，步枪最多也只能用来“成仁”了。后来的改进型号有 1891/30I型、II型、1938卡宾枪型、41/43式步骑枪等等，主要区别是长度的缩短、加装瞄准镜和其它小改动。
故事之三：
挨打最多的德国人
莫辛纳甘步枪正式装备俄军后不久，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。处在协约国阵营的俄国和属于同盟国的德国，在东线战场打了整整3年半。作为两国军队的制式装备，就是莫辛纳甘步枪与毛瑟干了3年半。战争的结果，俄军伤亡170万，德军76万，有多少德军死于莫辛纳甘枪下，只能去猜想估算了。
20多年后，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。德国和苏联又是对手。尽管此时武器装备水平较之一战已不能同日而语，但双方步兵的制式步枪还是毛瑟与莫辛纳甘！二战德军对苏作战死亡380万，除去战后死于俘虏营的50万，死在对苏作战战场上也在300万以上！这当中又有多少是莫辛纳甘的枪下鬼！最低估计也在6位数以上吧！
而真正让德国人悲痛欲绝的，还是二战中双方的狙击作战。其实，在欧洲军队中，德军的狙击作战水平还是比较高的。德国向来重视狙击手的培养，也是欧洲几个有系统的训练狙击手的国家之一。
德国陆军的制式武器毛瑟系列步枪的精度很高，非常适合改造成狙击步枪，而且德国的光学产业也很发达，生产的各式瞄准镜相当高精，这也为他的狙击作战提供了便利。
但是，在二战的苏德战场，德军狙击兵和毛瑟步枪遇到强劲的对手——苏军狙击手和莫辛纳甘步枪！电影《决战中的较量》（即《兵临城下》）就把这段残酷血腥、惊心动魄的历史浓缩在131分钟的胶片里。
▲莫辛纳甘步枪狙击型
需要多说几句的是，莫辛纳甘步枪射击精度很高，天生就有做狙击步枪的潜质。我曾用出产66年的莫辛纳甘步枪在110米距离5枪打出4个相当于10环的实例就能证明这一点。事实也是如此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，苏联人直接从成批生产的1891/30挑选出精度最好的，把原来的直拉机柄改成下弯式避免打开与瞄准镜碰撞，然后安装上瞄准镜，就成了与德军生死较量的狙击步枪了！
还值得一提的是，苏联的光学生产水平一向很低，直到现在也是如此。1931年，苏联从德国进口了一批蔡司瞄准镜（那时苏、德还打得比较火热），然后就简化工艺、大量仿制成4倍倍率的PE瞄准镜！仿制得差不多了，技术也提高了，后来便研制出一款自己的瞄准镜，即PU瞄准镜，电影《决战中的较量》中瓦西里使用的狙击步枪配的就是PU瞄准镜。估计德国人后来肠子都悔青了！把莫辛纳甘步枪比喻成德国人的“伤心枪”是很贴切的！
故事之四：
中国名字“水连珠”
莫辛纳甘步枪有一个略带诗意的中国名字——“水连珠”。莫辛纳甘步枪枪声清脆，供弹、发射动作干脆利落，连续发射时如同水珠溅落，故此名极为形象。
“水连珠”进入中国的时间，最早可以追溯到1900年“庚子之乱”期间，当时俄国派出18万大军进占东北，和清军多次作战。4年后，东北又成为日俄争夺远东霸权的主战场。其间相当数量的“水连珠”遗失、散落在中国。
俄国十月革命后，逃亡中国的白俄又带来了不少俄式步枪，其中一些被转卖到各路军阀手中。1924年，孙中山在广东建立革命政府，创建黄埔军校，苏联给予了大力支援，其中就有8000支“水连珠”，每支配弹500发，用于武装黄埔军校的学生军。西北军阀冯玉祥也得到过苏联提供的包括大批“水连珠”在内的可装备10万人的军火用以投入北伐。中国工农红军手里也有不少的“水连珠”，埃德加·斯诺在《西行漫记》中就有所记叙。
▲53式步骑枪
抗日战争爆发后，苏联又向中国提供部分军事援助，其中就有“水连珠步枪”50000支、步机枪弹1.2亿发。解放战争中，解放军部队中仍装备有少量的“水连珠”。待到抗美援朝战争爆发，“水连珠”迎来了在中国最广泛的一次使用。1950年11月，国内跟苏联紧急签订了以现汇购买36个步兵师轻武器的协定。1951年初志愿军开始成建制换装，一年后完成35个师，共换装各类“水连珠”步枪151865支，在3年多的抗美援朝战争中，“水连珠”的枪声响彻了朝鲜战场的每一个角落！
同时，国内也根据苏联提供的技术资料，对莫辛纳甘步枪进行仿制和改进，定型了1953年式步骑枪，并于次年开始装备人民解放军。1955年1月，包括53式步枪在内的全套国产轻兵器，在解放一江山岛的战斗中首次使用。53式步骑枪自此一直生产到1962年前后，而在部队中则装备到1970年代初期，才被56式半自动步枪所取代。
故事之五：
郁闷的美国人
其实说起来，莫辛纳甘步枪与美国人还是挺有缘分的——只不过是郁闷的缘分！
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，由于俄军的轻武器非常短缺，在前线往往2、3个士兵才有一支莫辛纳甘步枪，冲锋时有的俄军士兵干脆拿着木棍！所以，当时俄国政府赶紧找了两家美国公司签订——雷明顿和新英格兰的威斯汀豪斯帮助生产，等大量的莫辛纳甘步枪生产出来后，1917年俄国发生了十月革命，美国人发现已经找不到原来的客户了，沙俄政府已经被推翻。而布尔什维克一哥——列宁大爷发话了：“枪咱有的是！连俺家保姆娜塔莎大婶家里都有8支！咱不要啦！”
眼见国企有难，美军此时表现出了大局意识，主动分忧，接受了28000支用于新兵训练。1918年，美国政府向俄国阿尔汉格尔斯克省派遣部署了一支陆军远征军部队，共6000人。出发前，远征部队的步兵们按指示将刚刚发放的英国埃菲尔德式步枪上交，而换成了那批无人认领的莫辛纳甘步枪，原因是在那里的港口的仓库里已经贮存了大量的纳甘式弹药。
在这场普通美军士兵看来是莫名其妙的与红军作战中，他们挨了不少不明不白的莫辛纳甘子弹！同时，他们对手里笨重、简陋的莫辛纳甘步枪万分不喜欢，所以当1919年6月美军撤退回家时，干脆把这些莫辛步枪扔在俄国不要了。红军算是免费接货啦！
美国人更郁闷的还在后面。1950年至1953年的朝鲜战争中，美国人的对手实际上就是中国人。前面讲过，中国志愿军是扛着15万多支莫辛纳甘步枪上来的！不知有多少美国兵倒在骁勇的中国军人手中的莫辛纳甘枪下！特别是五次战役后，双方进入对峙状态，此时中国志愿军按照“零敲牛皮糖”的原则，在一线阵地开展“冷枪冷炮”作战活动，打得美国人伤心欲绝！
随便摘取几个战果数据即可证明：志愿军12军一个月的战果2506人；67军202师三个月战果4000人；45师135团九个月3558人；65军585团2营一个月83人······最有名的是24军214团8连战士张桃芳，单兵狙击作战32天，以436发子弹，毙敌214名人，成为中国军队的头牌狙击状元，其纪录迄今仍无人打破。他们手中的武器绝大多数都是莫辛纳甘步枪！
到了上个世纪60、70年代，我军开始换装56式系列轻武器，换下的一批53式步骑枪（即莫辛纳甘步枪的“中国版”）支援给了正在与美军作战的越共军队，美军没想到半个世纪后在越南丛林又和莫辛纳甘步枪迎头撞上，又要无可奈何地面对莫辛纳甘那黑洞洞的枪口！
▲莫辛纳甘步枪狙击型上膛
还有美军没有想到的！距第一次挨莫辛纳甘的打83年后，他们还在挨打！2001年“9 .11”后美军发动阿富汗战争，全面打击清剿“基地”武装。但经常出现这种情景：一队美军士兵正沿着山区崎岖小道搜索前进。几声清脆的枪声，一个或几个美军士兵倒下。然后，一群美军士兵，每人身挂手持价值2.3万美元的单兵装备、在价值几十个亿的“阿帕奇”武装直升机的火力支援下、在价值上百亿卫星的侦查情报通讯保障下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冲上山头，得到的只是几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叫花子一般的穆哈默德兄弟、以及几支破破烂烂的AK47和莫辛纳甘步枪！欲哭无泪啊！
如果说死在莫辛纳甘枪下人数的世界记录由德国保持的话，美国人也创造了一项世界记录：挨莫辛纳甘打的时间最长！
后记：
多种型号的莫辛纳甘步枪作为俄国军队和苏联红军的制式武器，服役期长达60年，并被中国、芬兰、匈牙利、波兰、朝鲜和其他一些国家引进。该枪参加了二十世纪几乎每一场战争，生产数量超过1700万支。1948年初，莫辛纳甘步枪全面停产。但仍然有不少国家依然在生产、使用，莫辛纳甘步枪的枪声仍不时在地球的某个角落清脆地响起·····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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